喘息未定,姚馆主变了脸,刚才对沐初棠还是严厉苛责,再次换脸满面讨好,看向朱振:“这小子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,让他来帮忙,他却只顾着讨酒偷闲,朱县令,奴家这就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,您看,可好?”
要不说人家的戏馆能在抚越开这么多年依旧是戏院老大呢,就说这姚馆主,是个顶顶察言观色、洞悉人心的角儿。
沐初棠在心里默默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,朱振不管是处于何种原因,能感觉出来,他是不肯轻易与祁佑辰动手的,现在又碍于面子下不来台,姚馆主刚刚这一番询问,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。
朱振望向祁佑辰的目光十足的探究,刚才那小子说的不错,无论是风头正盛的辰王,还是背景深厚的知府,如今都未曾露面,这抚越的天怕是要变!
祁佑辰静静回视,神情淡然,如若那睥睨众生的神,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里皆不过如此,唯独不知为何偏偏不肯让朱县令把那小厮带走。
“姚馆主”朱振高声道,却依旧望着祁佑辰,不过神色不像方才那般绷紧与狠厉,“你这远房亲戚确实是不太懂礼数,不过倒是有个好命,还望姚馆主回去之后好好调教”
“是,朱大人教训的是,我这就把他带回去”随后,姚馆主高声呵斥,“你小子,还在这里做什么,还不同我回去”
“是”沐初棠恭敬的点头哈腰,悄悄抬了下眼皮,只见他坐在自己的身边,轻轻挥手,淡淡:“萧炎”
“是”萧炎移开了架在阿全脖子上的剑,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。
沐初棠跟着姚馆主退到了幕后,戏台子上再次热闹了起来,随着伴奏响起,上台一正旦,端庄娴静,风摆杨柳窈窕身姿,在她身后则是俊美清秀一小生。二人在台上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沐初棠并没有注意,唯一双寒星秋水眼眸紧紧盯着台下那一动不动的阿鸢。
一旁的姚馆主好奇的用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,发现她果然走了神,丝毫不为所动。
姚馆主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无奈道:“阿鸢十二岁时就被卖进了赵府,她虽并非良善之辈,但万恶之源终究是另有其人,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,你老盯着她作甚?”
沐初棠怔怔回神,反应过来姚馆主的意思,便笑道:“你也觉得是因为她为难了我几句,我才会追着她不放?”
“那不然是什么?你俩之前又不认识”
她苦笑摇摇头,“我岂会这么无聊”随后,望着阿鸢,忍不住惋惜:“方才离开前儿跟他交代一句就好了,定要把这阿鸢带回去,我还有话要同她说呢”
姚馆主望了望场中那慵懒不羁的身影,再想想方才同朱振对峙的锋利,仿佛不太认同她的话,“他......应该不是那种会听别人交代的人吧”
沐初棠心不在焉,“不会啊,他向来好说话”目光依旧停留在阿鸢的身上。
姚馆主:“......”
姚馆主:“若不是杨大人提前告知你是女子,我都要怀疑你是真看上了阿鸢”
沐初棠差异,“我眼光岂会这么差?”
姚馆主一脸你瞎了的表情,“你可知,男人都能被阿鸢这种异域风情勾了魂去”
沐初棠不赞同,岂能人人都这么俗气?忽然两人身旁站了一个画了好妆的戏馆女弟子吸引了二人的注意。
姚馆主拍了拍那弟子,“,梨英,要上台了?”
“嗯,快到我了”
随后,姚馆主附在沐初棠的耳边,手还隐蔽的指了指一旁的女弟子,小声说道:“比如说这种的,就与阿鸢同种类型,身姿丰盈,妖艳姝丽就是男人的毒药”
“真的?”沐初棠很是不相信,这女弟子显然是小花脸的装扮,一袭紧身青纱衣勾勒出女子那波涛汹涌、呼之欲出的完美身形,“只是这脸......是怎么看出妖艳姝丽的?”
女子的脸青白为主色,眉眼口鼻色彩夸张浓重,一眼便能让人认出这女子扮演的是青蛇,显然与台上正在表演的正旦相差的太大了。
沐初棠不敢苟同,起身,摇头苦笑,“时辰快到了,我就先出去了”
“嗯”姚馆主不放心嘱咐道:“注意安全”
“我会的”陡然间,台上正旦一声巨喝,她迈出去的步伐猛然定住,这句大喝,喝的她心肝发颤。
“妖呀孽,还不快快束手就~擒,我白芷岚今日就替世子收了你”“哐”“噹”“cei”“噹噹噹噹噹~~”
“妖呀孽,你竟然恩将仇~报,将世子送上战场,只可惜我那病重的世子~~”“哐”“噹”“cei”“噹噹噹噹噹~~”
沐初棠:“......”
沐初棠站在原地,欲言又止,来来回回,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,方才还被自己嫌弃的小花脸居然是别人心中的自己。
无可奈何,掩面叹息,试图同姚馆主澄清些什么,最终,愤然扔下两个词语,“不求甚解,无可救药”拂袖而去
姚馆主:“???”
华灯月下,秋意凛冽,小雨沥沥,沐初棠沿着房檐,一步步挪到后殿。
“后殿东院......”沐初棠四下查看,“应该就是这里了”
这里很宽敞,有两座寝殿一左一右,纸条上只写了“后殿东院”,所以沐初棠只打算在院内找个地方等杨明熙,内心还不断嘀咕:一整天神神秘秘,不见人影。
好在院内一棵百年大柳树,粗壮茂密,风雨中无比伟岸坚韧,沐初棠静静的等在树下。
望着天色,也差不多了,可空气中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秋风之外并无其他的声音,她有些担心,一整天都是他一个人行动,会不会出事了。
正在她焦急之时,远处随风而来的女子高声说话声传入耳朵里,她略显惊慌,这个时辰不都应该在正殿看戏吗?屏息凝神,察觉到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,沐初棠匆匆忙忙,寻了一个殿门,一个纵身便闪了进去。
倚靠在殿门,本想舒一口气,迎面而来的杀意让她如临地狱深渊,她从未感受过此般绝望骇然的死亡气息,即使身陷狼群、刺客暗杀都不及此时的窒息坠痛。
没有想到在这明月山庄内竟然能遇到如此高手,她来不及想可能是谁派来的刺客,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在这种高手面前,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。
沐初棠只觉得一阵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,一阵天旋地转之后,浑身上下唯一的感官就是痛,痛到窒息,痛到几经昏厥,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,好歹刺客并没有立刻杀了自己。
只是......
此刻的姿势不免有些屈辱,双手被人反握在身后,她只觉得那人的力气好大,几次都怀疑手腕处是否骨折了,而令她痛到窒息的地方则是喉咙,那人的另一只手紧紧的厄住自己的喉咙,力道恰到好处,只稍稍添一点力道,她觉得自己就可以上西天了。
“你是谁派来的?”
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沐初棠,忍不住往回缩了缩脖子,只因为这声音太冷,如寒潭尘封的上千年的寒冰,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没用的,敌强她就弱,身子止不住的颤抖,
“好、好、好、好汉”忍着喉咙巨疼,牙齿颤栗,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说出两个字,要不是有身后的好汉撑着,她估计早就瘫坐在地。
说来这刺客也是爱听好话,一句好汉叫的他心花怒放,这不扼住喉咙的那只手骤然松了力道,沐初棠大口大口的喘息,仍是不敢放松警惕,心想着既然刺客爱听好话,不妨再恭维几句。
“我自小到大都崇敬英雄豪杰,方才好汉只露了一手,我就知道好汉武功高强,乃吾辈楷模,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,我辈自当竭尽全力,为好汉效犬马之劳”若是忽略了她抖得如同筛子的双腿,还真被她的慷慨大义所折服。
......
并没有等到刺客的回应,好歹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,刺客在她手腕处与喉咙处的禁锢也形同虚设,当然,沐初棠也不敢因此放肆。
她诺诺,道:“我、我兜里有值钱的,都、都、都献给好汉”
刺客依旧没回应,沐初棠吃不准他的心思,再次试探:“我现在就拿”话音落定,被禁锢在身后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动了动,惊喜的发觉刺客并没有反对,抓着她手腕的大手还自然的松了松。
沐初棠心中大喜,刺客是奔着银子的就好办,钱财都是身外之外,能捡回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。
她缓缓的从衣襟里掏出一颗夜明珠,珠子不大,但拿出来的瞬间,幽光照亮整个寝殿,这是沐初棠下午时在祠堂底下顺手捞的。
“这个珠子价值万钱,好珠配英雄”
说实话,此刻沐初棠的心里在滴血,这颗珠子在怀中还没揣热乎呢。
禁锢在身后的大手终于松了,移到了沐初棠的胸前,摊开,而她也很自觉的把珠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大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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